挺过股灾，影响金融市场，这家律所怎么做到的？

作者 | 刘子言

来源 | 智合研究院

1987年的股灾，2008年的次贷危机，对全球金融市场和法律服务行业都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在这其中，以金融和银行业务为主的英国高伟绅律师事务所(Clifford Chance)通过不断的创新和战略调整，成功在这些动荡时期中稳固了自己的地位。

合并与扩张——这两个写在高伟绅血液里的词语，在很难做大做强的律师行业中，显得可贵与可敬。

是什么让高伟绅从一个英国传统家庭所有的律所，成为了一个跨国“法律集团”？

一起来看看穿插在世界法律服务业中的高伟绅。

高伟绅地域分布

来源：官网

第一次合并，跃升英国最大律所

高伟绅律师事务所，是通过 1987 年Clifford Turner律所和Coward Chance律所的合并而有意识地组建成的，目的是实现“全方位服务”模式。

Coward Chance是一家“老牌”律所，在银行业务方面拥有悠久的专业知识，但却没有强大的国际关系客户；而Clifford Turner是一家“较新”的律所，它在海外设有办事处。银行业+海外客户，是两家律所合并的意义所在。

而这次合并的另外一个原因在于，两家律所的合伙人意识到1987 年全球股市崩盘，将会对所有服务于伦敦金融行业的律所带来毁灭性的打击。

如何转移或分散业务风险？两家律所合伙人确定要从本土精品所向国际化机构的形态转变。而在当时英国律所寻找业务的普遍压力下，选择更积极地在海外寻找业务，对传统的英国法律执业人员来说，是很新颖的想法。

因为业界更普遍的做法，也是大多数中小型律所的做法，是将律所注意力集中在业务核心优势上，也就是成为精品所，从专精中寻找出路。

因此高伟绅这一次的合并，在当时保守的伦敦律界来说，极其富有想象力。而这一次合并的效果也让很多律所眼红——高伟绅一跃成为伦敦最大的律所。

版图扩张“上瘾”？从本土所到跨国“法律集团”

到90年代，87年股灾带来的经济衰退迫使伦敦金融城再一次进行自我反思。当经济长期低迷，企业的付费意愿持续不足时，英国律所再一次思考如何进行律所内部制度改革以及战略规划这些问题。而对于英国体量较大的一些律所来说，向全球“全方位服务”和“一站式解决中心”转型，无疑是最好的出路。

高伟绅也不例外，它很坚定地选择了成为全球“一站式解决中心”这一条路线。随之而来的就是，高伟绅开启了疯狂扩张的时代。一方面，它通过与其他国家的本土律所合并来拓宽当地市场，另一方面它在政策允许的情况下，在全球主要金融中心注册高伟绅律所分所开展业务。

高伟绅2011年前合并律所

数据来源：高伟绅官网

整理/制表：智合研究院

截至今年，高伟绅已经遍布美洲、亚太地区、欧洲、中东和非洲 32 个主要金融中心的地理覆盖范围。

而这也给高伟绅带来了多区域的收入。

2010 年至 2022 年 Clifford Chance LLP 的全球年收入 

来源：Statista

版图越大，风险越大

高伟绅充满野心的扩张计划在2008年的全球性经济危机中，显现出了副作用。

在由美国引起的次贷危机的冲击下，2009年9月，美国律师事务所披露共裁员12196人，包括4633名律师和7563名员工。排名美国前250的律所，共流失了5259名律师，占其总律师数的4%，其中律师助理的流失比例达到了8.7%。^[1]

08年的金融海啸，打击最大的本应该是美国本土律所。但高伟绅当时的营收下降得却异常显眼。

高伟绅2008年到2009 财年利润下降了 33.4%，降幅大于Cadwalader Wickersham & Taft利润降幅，后者的利润降幅为 30.8%，是美国律师事务所 100 强中降幅最大的。^[2]

但这也不奇怪，2008 年之前，高伟绅主要业务就是银行业和金融业。

作为应对经济衰退的成本削减措施的一部分，2009 年高伟绅宣布计划在伦敦裁员 80 名律师和 115 名支持人员。

尽管遭受了打击，但高伟绅仍然坚持律所的全球化布局。高伟绅当时的管理合伙人戴维·查尔兹 (David Childs)曾表示：“金融危机的规模和经济衰退的严重性，对我们的客户来说是极具挑战性的，对我们来说也是如此。”^[3]

不过，他坚持认为高伟绅应该继续推进其长期战略，并指出与印度公司AZB&PARTNERS 建立了新的合作关系，并在中东的阿布扎比开设了高伟绅新办事处。

通过全球化布局来拓展业务，就需要接受更多的系统性风险。而经历过08年经济危机的高伟绅，显然对近几年的经济低迷保持乐观态度。

对08年经济危机，另一位前任管理合伙人托尼·威廉姆斯 (Tony Williams)说道，“在金融危机期间，律师事务所的领导者们都在问自己，事务所是否能够生存下去。全球出现了大规模的流动性危机，银行之间互不信任，无法借出资金。”^[4]

而对于这次全球性经济衰退，他说到，现在不存在这种情况，尽管整个经济有陷入停滞的风险，但金融流动性并不短缺。

2022/2023 年英国最大律师事务所的收入（单位：百万英镑）

来源：Statista

法域的牵制，管理的破局

如果我们将高伟绅放在英国法律服务业发展史中来看，会发现对高伟绅来说，管理，意味着建立秩序的同时，迎合时代浪潮打破传统。

在20世纪50年代之前，伦敦的律师事务所，往往规模较小。并且，执业律师通常由一个或多个家族组成，这些家族在几代人中控制着律所。这在Clifford Turner的历史中得以体现。1900年，哈里·克利福德·特纳（Harry C. Clifford-Turner）成立了自己的律所，他的儿子随后继承了父亲的事业，继续发展律所。

当时，在大多数律所中，律所管理权往往在父系亲属关系进行交接。而这种家族式的“隐蔽”性质解释了当时律师事务所和整个行业的规模较小的原因。

但是二战后，伦敦商业律师事务所发生了根本性转变。

在马克思·韦伯对现代化的定义中，强调最多的是理性化，即社会行动和思维模式越来越基于逻辑、效率和可预测性。另外一点是世俗化，强调伴随着宗教和传统权威的衰落，世俗价值观和理性思考的上升。

而我们反观当时在伦敦法律行业发生的三个变化时，一切都符合从传统走向现代化的转变：1）家族统治的消失以及相应的合伙人择优录用；2）商业业务的扩张和专业化，带来了律所内部的划分和律师事务所之间的差异化；3）律所内部业务领域的分化，在一定程度上使长期存在的分工正规化。

而高伟绅，显然是这个阶段接受改变的先行者。

全球化，是野心也是高伟绅的唯一出路

得益于这些“现代化”的措施，到 20 世纪 80 年代末，一个由大律师事务所组成的内部集团已经在英国出现。这些律师事务所，在行业中被广泛称为“全方位服务律师事务所”。

到 20 世纪 90 年代中期，人们普遍认为五家“全方位服务律所”已经从其他律所中脱颖而出，而这些也就是俗称的“魔圈所”，其中包括高伟绅律师事务所。

而他们渴望的法律服务市场，均在当时的美国。无论是美元作为货币体系的核心还是美国是当时全球最大法律服务市场，那一块土地都具有足够的吸引力。

2022/2023 年全球最大 100 家英国律师事务所律师的地理分布情况

来源：Statista

但是，由英所主导的与美所的合并至少目前看来都不是一帆风顺。2000 年，高伟绅与罗杰斯威尔斯律师事务所（Rogers & Wells）的合并未为高伟绅获得想象中的业务拓展。

英所进军美国市场受阻，但是美所却在英国法律市场上如鱼得水。美国律所过去十年大量涌入伦敦市场，抢占了业务份额。但这并不能体现两者之间的好坏之分，更深层的原因来自不同国家的国际力量的博弈。

正如英国《金融时报》所强调的，英镑的疲软对魔圈所来说也是一个问题：招聘人员表示，货币变动可能会使英国律所更容易受到合伙人跳槽到伦敦金融城的美国律所的影响。

再加上脱欧影响了英国律所在欧盟内的跨境业务，而这一部分业务对国际化的英国律所来说异常重要。比如高伟绅在2010至2018年之间，最大的业务版块几乎都在欧洲市场（2016年英国脱欧通过全民公投，2020年正式脱欧）。

因此，律所全球化，获得更多业务渠道，既是野心，也是英所目前唯一的出路。

而在高伟绅发展史上具有影响力的几位管理合伙人（或高级合伙人），都是全球化发展的践行者。

- Geoffrey Howe（1989-1997）：将国际扩张视为重大机遇，使高伟绅成为全球律所扩张的先锋

- David Childs（2006-2014）：削减律所成本，尝试将业务更多地转向亚洲，尤其是中国

- Jeroen Ouwehand（2019-）：为律所在脱欧后重新定位

结语

一位前安理合伙人在纽约称魔圈所这个名字是“一个笑话”。

毫无疑问，魔圈所曾经是最酷的俱乐部，但现在已经有些失去光彩了。

但我们将仍然期待高伟绅，如87年前沿性的合并一样，再一次带给我们极其富有“想象力”的举措。

本文作者

刘子言  智合研究院中级研究员，中国/英国法学学士、美国法学硕士，关注法律服务评价体系，关注法律科技与数据合规

在国际化的道路上，

中国律所从1993年就开始尝试

但如高伟绅这样的国际律所已经是next level了

从本土所到跨国“法律集团”的过程中

如何在市场、业务、客户、服务流程和人才培养上保持一致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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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资料

[1] Neil J. Dilloff, The Changing Cultures and Economics of Large Law Firm Practice and Their Impact on Legal Education. Maryland Law Review

[2] https://amlawdaily.typepad.com/amlawdaily/2009/07/clifford-chance-results-.html, The American Law Daily 2009

[3] https://www.ft.com/content/ac590780-51ff-11e3-8c42-00144feabdc0, Financial Times 2013

[4] https://www.thelawyer.com/clifford-chance/, the Lawy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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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编 / 吴梦奇Scott
编辑 / 顾文倩Aro

分类 / 原创